零点刚过，杭埠河畔突然亮起一片星星点点。老张头猫着腰往钓位小跑，手里拎着的鱼竿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银弧。"可算等到这天了！"他喘着粗气跟旁边穿红马甲的老李头打招呼，声音里压着十斤重的兴奋。河岸上此起彼伏的头灯像萤火虫开会，照得水面浮漂连成串，活脱脱给杭埠河戴了条会发光的珍珠项链。

老张头的钓箱里还躺着半瓶二锅头，那是他特意留着庆功用的。守了整宿的窝子这会儿开始冒鱼星，浮漂猛地往下一沉，竿梢立马弯成个月牙。"嚯！来大家伙了！"他胳膊上的青筋暴起，线轮吱呀吱呀转得像要冒烟。二十米开外看热闹的小年轻举着手机直跺脚："叔您慢点儿！这架势别是把龙王孙子钓上来了！"

四十斤重的青鱼上岸时，鳞片在探照灯下泛着青铜器的光泽。老张头掏手机的手都在抖，朋友圈刚发出去三分钟，点赞数就飚得比鱼漂还高。他摸着鱼尾巴跟老伙计们吹牛："这要搁前几年，钓上来的怕是连鱼孙子都算不上。"河对岸突然爆发出阵欢呼，有个戴草帽的大爷正跟条鲢鱼拔河，鱼线在半空划出的弧线活像数学老师画的抛物线。

嘉陵江边更热闹。老王师傅天没亮就扛着家伙什儿来占位，到地儿一看直接乐了——堤岸上挤得跟春运火车站似的，穿防晒衣的大妈们拎着小马扎排排坐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看露天电影。有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蹲在他桶边数鱼，突然仰起脸问："爷爷，鱼儿晚上睡觉要不要盖被子呀？"这话把周围人都逗乐了，卖冰棍的老汉趁机吆喝："钓不着鱼的别急啊，两块钱一根的'安慰奖'管够！"

武汉江滩的夜钓族这会儿正接受"突击检查"。穿制服的执法队员举着手电挨个照鱼护，有个戴金链子的老板刚悄悄摸出第二根竿，立马被逮个正着。"同志我冤枉啊！"他指着并排摆的两根竿子直喊屈，"这根是老婆的，她上厕所去了！"围观群众哄笑声中，穿蓝马甲的志愿者老周递上宣传册："您这演技可比鱼饵假多了，下回记得用'一人一竿'牌狗粮打窝。"

重庆的钓鱼佬们发明了新玩法。他们在洪崖洞底下搞起"环保垂钓大赛"，谁捡的垃圾多就能换定制鱼漂。有个穿洞洞鞋的小哥边捞塑料袋边嘀咕："早晓得该带漏勺来，这可比钓白鲢带劲多了。"岸上的茶摊老板趁机推销："捡满三斤垃圾送冰镇酸梅汤咯！"结果垃圾桶比鱼护先满，清洁工老刘叼着烟直乐："你们这群人哪是来钓鱼，分明是给长江搓澡来的。"

中科院的水生专家在实验室里盯着监测数据直咂嘴。禁渔第四年的鱼卵数量比头年翻了近十倍，有个研究员打趣说现在长江里的鱼密度快赶上早高峰地铁了。但转头看见江边某个被遗忘的饵料袋，他又摇头："生态恢复就像熬鲫鱼汤，火候到了自然奶白，可要是乱加调料..."这话被隔壁钓鱼协会的老赵记在小本本上，第二天就变成宣传栏里的顺口溜："钓鱼不捡垃圾，等于自己砸锅"。

夜幕再次降临，杭埠河畔的荧光漂渐渐连成星河。老张头收拾渔具时摸到兜里上午买的《垂钓管理办法》，封面上印着的青鱼图案在月光下活灵活现。他忽然想起三十年前跟父亲夜钓，那会儿随便下网都能捞满舱，如今倒要像呵护孩子似的守着这些鱼儿。"慢点儿长啊小家伙们。"他把桶里的小鲫鱼放回水中，鱼尾溅起的水花正好接住落下来的星光。对岸不知谁家孩子在唱："鱼儿鱼儿快回家，明天还来吃饵料..."稚嫩的童声顺着江水飘出老远，惊起芦苇丛里几只夜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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